薛益成：装配式是手段，但并非推动的主轴

长期以来，我们都将装配式看做是推动住宅产业化的技术手段，受到政策、市场的影响，大环境呈现出对装配式的狂热。只是这样的热度似乎仅停留在表层，真正扎实利用装配式手段实现住宅工业化的企业寥寥。

如果我们无法重视装配式的“系统”属性，就会陷入“拿来”危机。复制了先进的技术却失去了自主研发和创新的能力。究竟如何正确、科学的利用“装配式”手段，实现住宅产业化的进步呢？

为了深入探索该问题，深家协精装院特别采访了上海优格装潢有限公司董事长兼顶层设计顾问——薛益成先生。他深入浅出的阐述了作为“老兵”对行业的看法，字里行间透露出不迷信引进技术的态度，并对大环境做出了清醒的点评。

以下是采访实录

Q1：2016年至今，国务院、住建部屡次发文从顶层设计积极推进装配式建筑发展。您作为内装领域的“老兵”，是否有感受到在政策刺激下，市场活动异常热烈？您认为这样的市场环境会为“装配式内装”行业带来怎样的影响？

当前，一些比较大的房地产公司，都十分积极的在推动装配式建筑的发展，除此之外，住宅产业链条上，头部的装企，其实也很重视对装配式技术、材料、部品等方面的利用。当然这是一个连锁的反应，因为房地产公司在拿地时就被政策层面上要求的装配率，很自然的，装企在接到内装业务时也会被要求装配式内装比例达标。整个装配式市场而言，制造业中做装配式龙骨体系的企业也在冒头，毕竟对装配式内装而言，框架结构还是起决定性作用的，天地墙框架才是支撑装配式内装的关键，材料、颜值、功能、等都是在框架体系成熟的状况下去填充的部分，技术层面上如隐蔽工程、灯光系统、水电系统这些都需要一个很好的框架体系作为承载。不过国内对“框架体系”的理解还没有成熟，处于探索阶段，如我们比较熟悉的整体卫浴，其实也是装企在“摸着石头过河”，的确很多企业都在响应国家的号召在推动装配式的应用普及。只是目前为止，市场还处于初级阶段，成熟的装配式框架体系很稀有。

Q2：我们发现，目前装配式内装的应用领域主要还是集中在商业地产上，您认为装配式内装在住宅领域的应用与在其他领域的应用上有何区别呢？您认为通过怎样的方式可以解决或者缓解现阶段的矛盾呢？

是的，我们可以看到即便是在国外，运用系统性拼装的方式，进行室内装修“全装配”的案例也并不多见。就像日本所谓的“全装配”，其实在内装很多时候也是使用贴壁纸的方式；德国的内装装配更主要是运用在办公隔断或公共空间，又或是像是利用大理石干挂、天花板干挂装配机场、会展中心等公共建筑。这种类型的装配在国际上的确很流行，但是应用在住宅中的情况也不多见。

我们可以看到，国外的建筑外墙装配和PC构件的组装的确很成熟，但是内装装配主要还是用于办公隔断，至于住宅的装配其实也并不成熟。现在看到很多大楼用装配式的方式在建，而且速度很快，主要是取用了国外的既有经验。而常见的应用场景都是在医院、办公大楼这些地方。当然这些技术还是局限于“进口”，较少像优格这样有自主研发的装配式体系的。不过看到这样的缺失，很多企业也开始外向学习，目前市场上最多的装配式内容还是玻璃隔断，在国内已经完全被铺开，其他的像是天花板的装配也还是直接引入国外的技术。像大理石干挂龙骨体系在市面上就不多，是因为国外可参考的技术稀缺，并不能轻易引进学习。所以这样的技术体系需要我们自己去开发研究，没有现成的东西引进。

优格的产品体系中，玻璃隔断早在92年就开始应用了，至今已经形成完整的系统。而在做墙面的干挂，像玻璃、大理石、造型铝板，即便是异形的墙面作业我们也可以很好的应用。在家装的部分，我认为最重要的还是整个体系的建立，同时需要引入隐蔽工程、智能化、灯光、整体卫浴等内容全部融合在一个完整的系统框架之中。

Q3：2020深圳国际精装住宅展中，上海优格参与了“挑战不可能”展区的搭建，这是一个以装配式技术，挑战20小时建双层精装住宅的任务。我们想请您透漏一下，上海优格在2020的住宅展上展出的侧重点是在哪些方面？

其实2020深圳国际精装住宅展更多的提供的是内装系统的建立，比方说在这个框架下做整体卫浴玻璃隔断的搭配，入户后天地墙的搭接：天花板的结构、墙的结构、地板的结构。这其实就是一个典型的内装框架体系。这样的设计逻辑考验的是顶层思维，在原初就考虑到收边、材料的应用、各个部件的搭接、隐蔽工程和各个作业间的接口、安装的作业流程。为了能在20小时内完成这样的双层精装住宅任务，首要思考的是“用对施工模式”，如果稍有差池，完成度就会受到影响。所以整个“挑战不可能区”我们呈现的是整体的内装施工系统的快速落地，而不是单单展出一个玻璃隔断又或者是部件的搭接。因为是前面也说到了，装配式内装复杂的地方在于系统的建立，这其实是需要我们去思考如何将这些材料、部件、隐蔽工程等等在较短的世界内搭建起来，做到效率可控、品质可控。

Q4：就您刚才所说的来看，现在国内装配式内装的产品数量和类型已经相当丰富了，但是技术体系成熟且能提供整体解决方案的企业却寥寥。这是否说明了装配式内装技术的市场化不足？

我认为这与市场化的程度无关，因为装配式内装对于国内市场而言还是一个新东西，所以很多企业缺乏的是经验，也就是解决实际落地问题的能力。很多企业习惯从部件入手切入装配式，而装配式其实只是一个手段并不是我们推动的主轴。装配式最主要解决的问题还是“系统化”的装修。我们要把整个装修看做一个体系，这个体系分为很多个系统，设计者需要思考如何将不同系统搭接起来，这需要设计者有统筹全局的思维。过去都是设计师自己想全屋的设计方案，然后和施工方去讨论工法怎么做。很多时候就因为工法的问题，沦为施工方在设计，也不见得就是设计师在设计了。有时候施工方会对设计师说，这里你不懂，你做不了，反倒在引导设计师修改方案。其实是因为传统的工法并不能满足设计师的创造性的设想，在现场施工的精致度就无法把控。这样设计师就无法将方案完美呈现，实现施工落地。因此在系统装修的过程中，需要设计师接入工业设计的体系。

我们需要做的是将室内设计结合工业设计，现在在装配式内装的体系中，我们和设计师沟通时，会给出的是解决他所有设计方案的工法是哪些，从结构面、工业美学、制造、安装、搭接等方面去回复设计师一个整体的解决方案。甚至到最后，哪个部分先做哪个部分后做都会安排进这个体系之中。所以我们谈论装配式时，不能停留在它的技术层面，而是将他看做是一个可重复利用的组装系统。

在这个系统中，内容的搭接会有很多的不一样，比方说很多企业会强调“龙骨”，龙骨有很多种，问题不在于哪种龙骨，而在于用什么样的龙骨系统能承载全屋空间的功能的搭接。这些都是要在项目初始阶段去告知设计师，然后设计师才能回应甲方我们这样做目的性、功能性和必要性。同时也需要回应甲方的需求，比方说他们需要让这个空间越大越好，那么我们可能就要让墙体更薄，这时候隐蔽工程的走线就得跟随需求去调整。这就要我们在源头去思考构建的方式，而不是到了施工现场才去随机应变。

Q5：那么做装配式内装对设计师的要求与以往有什么不同呢？

首先，做装配式内装主要要求室内设计师有工业设计的思维，他要能在前端去思考内装整体搭配的问题。所谓的装配式就是进到一个完整的系统之中，在这个系统中，我们需要切割每个人的作业能力，这种切割和细分是越专业化越好的。

在这样的体系之下，其实对设计师的限制更小，设计师可以天马行空的创意，而这个创意实现的结构就由工业设计师去构想。这是一个配合的过程。在这样的模式下我们可以从结果去反推结构，在合适的范围能降低产品的成本，并且给出满意的交付效果。功能和风格可以分离，并且做到不影响设计风格的情况下实现功能的优化。这时候给出的产品对居住者而言也具有更高的性价比。

Q6：那么您认为企业和业内人士在促进装配式内装市场化方面可以做些什么可以促进内装领域的共识形成？

我认为最重要的一点是落地，无论是房地产商也好还是设计企业也好，都离不开推广和落地。

比方说现在很多设计师用传统的设计概念在做装配式内装，这样其实会产生系统不搭接的问题。因为传统模式里我们多采用手工作业，但现在我们需要用工业的方式去实现系统化的装修工程。这时候设计的模式、模数与设计师所想建立的外观效果往往无法契合。这就需要在整个设计领域去呼吁推动。另一方面就是房地产商实际上是建筑的龙头，如果想要扩大声量，有必要大力推动房地产商思维转变。这个过程中落地就变得很重要，用高效落地的方式去满足不同装标的需求从而打动行业，从样板间到批量落地这其实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而且还需要一个验证的过程，这可能又需要三五年

中国的人口众多，想要一个想法在全国范围内普及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装配式内装形成共识并不是一蹴而就的，它需要各方面时机、技术力量以及社会接受程度都成熟了之后才好发力。

（编辑：奚雅青）